se7ens 新体验的七原罪故事。当初被无聊的论坛超闹所引出,写的超级大坑文,其间还发生了泡泡催更se7ens事件. 序曲 海鸥 不要盲信这个世界 只要心意更新而变化 叫你们看清何为神的伪善、固执、可哀恸的旨意。 假面下或许淡然 不乏狰狞 ——《伪约·质疑书》 “还没有回应吗?”眼看容器中的大块头再次失去意识,墨人摇晃着酒杯,十分不耐烦地问:“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初步同感?” “目前看来,还完全没有同感迹象。”黑鸦揉了揉眼睛,略带倦意地说。 “这个回答很难让人满意啊,能解释一下吗?”墨人的声音带着不一般的魔力,像是从宝箱中泄出的金光一样诱人。 黑鸦仅仅感觉到一刹那的清醒,紧接着又被睡意包围住了,每当这种时候他才会发自内心地觉得一直睡着也不算坏,至少比应付眼前的这位监督者要轻松得多。 “你要是真的想知道,小动作就收敛一点吧。”黑鸦轻轻拉下自房顶垂落的开关,巨大的书架依次缓缓升起,原本陈放杂乱的实验桌翻转了过去,露出了全西樟岩①制的普通桌椅,不过数秒时间,整个空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书房,刚刚的容器也消失不见了。 “诶?怎么会?像博士这种同时掌握古籍知识、机械制作的人可是真正的天才呢。我可不敢在你面前耍小把戏。那个机关,下拉长度,倾斜角度是多少呢?黑鸦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很感兴趣哦。”妖艳的女人笑道。 “还有啊,你这里温度也太低了点吧!”她接着补充到。 那目光似乎在说,尽管说谎让我愉悦,但是偶尔说句实话也不错。 “这跟你无关吧,虽然我对你‘墨人’这个名字同样很感兴趣啊,还不知道你背后的是何方神明……或者说,妖魔,但是可能的话,我真的永远不想知道。”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呢。”不知为什么,故作吃惊的样子充满魅惑。 “仅仅是声音的诱惑跟我的困意还差得远呢,魔女!这么长时间,我都还没有弄清你的‘源’,警惕可是必须的。” “哎呀,我可是好心帮你一把呢。居然对着年轻女性使用这么不雅的称呼,背地里偷偷调查别人……还是说博士你自己能够抵抗住睡意呢?”墨人笑得相当妩媚。 “明知故问,你想亲自体会一下七魔王的能耐吗?”黑鸦理了理褶皱的睡衣,靠上老旧的沙发,轻轻扶着额头说。 “算了,虽然有趣,但是那种行动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再说了,小女子我怎么会与博士你为敌呢。我们可是很友~善的合作关系,而且都是上面的可怜棋子,也算同病相怜,不是吗?”墨人微笑着摇头说。 黑鸦冷笑一声不作回应,只觉得睡意如同一只大手,正将他缓缓拉入深渊。 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墨人摆了摆手道:“好啦,时间有限,请您简短一点,我洗耳恭听。上面还等着我的汇报哦,到时候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切,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根据观测,同感条件已经达到89%,大概只要再进行一个月的强化就能够达到强制同感的要求,所以操之过急是不可能成功的……”黑鸦仿佛费尽了力气,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也就是说,最后的期限是一个月后没错吧。”墨人追问到。 “啊……是……最后……一个月……” “那么,我会再来拜访的。” 没有回答。 黑鸦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啊啊,又是这样,从来不让人把话说完,真是一点也不绅士啊。”墨人似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花了三分钟喝完这杯红酒。轻轻地披上外套,打开炎木②门,穿过长长的走廊和布满蛛网的前厅,走进了西城咆哮的暴风雪中。 雪渐渐大了,走在冰冷的石板路上,那一脸柔和逐渐化作刺骨的冷漠。 虽是傍晚,西城却几乎没人走动。这种时候,主妇们大概在拿温迪③的故事恐吓蠢蠢欲动的小孩儿,男人们则在酒馆里饮酒作乐,天气成了彻夜不眠和夜不归宿的绝佳借口。内城列车被冻在雪地里动弹不得,就连城卫也不知道藏在哪个岗楼里烤火取暖,整座西城安静得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墓。 不对,应该说正在蜕变为一个巨大的坟墓。而自己正是立碑者之一。 乐此不疲的一员。 “再见的时候,把你染成红色吧。”墨人低语,消失在风雪里。 沙发如同积木一般,散成了几块,凌乱地散落在地板上。 黑鸦摔落在地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走掉了吗?”他转动台灯帽,沙发发出刺耳的锐响,转眼又恢复了原状。 醒着,居然变成了如此困难的事。他不由得嘲笑自己当初的天真,四年而已,睡眠时间不断增加,现在平均时间只有6小时,而且突然困倦的情况也越发严重,完全无法克制。这种突然坠落的强制惊醒方式,不知道再过多久就会失效。除此之外,工作的效率越来越低,身体和精神也变得迟钝了。 这就是魔王的‘源’吗?这样下去,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黑鸦拉下开关,静静地看着缓缓升起的容器和悬浮在其中的那个熟悉的人。他不由想到,这家伙要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定会很生气吧。说不定会吵着要自己请一顿好吃的……不对……恐怕十顿都不止啊。到时候自己只怕比现在更加头疼。 更关键的是,“苍蝇王”④已经越来越难以驱赶了,这一点,他瞒过了墨人。实际上这家伙早已经具备了初步同感的条件,魔王上钩了,但是,黑鸦可不能看着相同的悲剧再次发生在一无所知的友人身上,所以一直借助自己的“源”的特性压制着同感。 黑鸦走近容器,伸出双手,鲜红的火苗自右手食指蹿出。 左为纸,右为笔,一串起源文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完成。如果让学院里那些自大的学生们看见,一定会认不出自己的瞌睡虫老师了。 我看不见,我听不清,我懒惰且无欲。 实验桌上,瓶中的固体渐渐融化了,房间里顿时燥热起来。 黑鸦左手上的文字吞掉了跳动的火焰,闪烁了两下,又黯淡了下去,高温也随之消失。 “呼~第四个‘源文’。这样大概又能坚持一周了吧。真是的,果然难对付。”黑鸦敲了敲脑袋,意识却还是不自主地模糊了。 又要睡着了吗?似乎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了啊,应该能撑到那个时候吧。黑鸦少见地乐观了一次。 “还会变得更大吗,这场风暴?”黑鸦躺在木椅上,听着窗外的咆哮,如同堕入梦乡,自言自语。 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下机关。 注1:西樟岩是世界线以西,极北部的特殊岩石,实际可以归属为矿石,在终年低温的的温迪哥雪山上常常能发现聚集地。传说雪怪会以固定地点作为巢穴,寒气进入岩石就使得石头带上不变的低温,这种特性适合于冶炼冷却,但很少有人拿来制作贴身物体,寒气会使人冻伤。之所以命名为西樟是因为当地林地多为樟木,并与东界区分。 注2:赫菲斯托斯城位于西界中部,炎木则是当地盛产的木质材料,保温特性绝佳。 注3:即温迪哥,西界传闻的雪怪,形似野兽,直立,凶残食人,特别喜欢小孩的嫩肉,特殊情况下也会攻击同类,似乎在族群中被认为是禁忌,是否真实存在仍不明,但目击者众多。 注4:即饕餮的君主,贪食魔王别西卜,七魔王之一,西界神话中的特殊起源,也是魔王级别的“源”。 第一话 兄弟 第一话 兄弟 善意的谎言,恶意的相遇 给那伤口淋上悲戚 旁观的罪恶,干涉的罪恶 皆是扎手玫瑰 血色绽放在紧握的时刻 ——《亡者笔记》 『拂晓星辰①,那是无尽黑暗中最亮的一颗星。传说古时候照亮大地的就是那样一颗星,与太阳一起给予世人光明。然而与太阳出没伴随昼夜交替不同,他的光亮更加任性妄为。他时而化身为晚归渔者的灯塔,时而变成胆小孩童的床头烛火。他会以刺目辰光夺走腐烂贵族的光明,也会一时兴起将农妇果园里的苹果顺手牵走。传言他能够靠自己的意志辨别出罪恶并进行裁决。或许正是因为凭借自我的意识决断,他在人间更被人敬仰传颂,“自衡天平”这一名号更是盖过圣子的绝对公正,成为人们心中的救赎。于是乎,名为路西菲尔的拂晓星辰被公认为是最为美丽的星星……』 没等父亲念完,拉奇激动地叫到:“好帅啊,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家伙。” “拉奇,不可以这么随意称呼,家训都抛到脑后了吗?要是被听到了如此不敬的话会被定罪的哦。”加斯·因诺森特放下古书,一本正经地教训到。 “可是啊,晚上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颗星星啊。”似乎是刻意回避家训的问题,拉奇拿起桌上的古书,挣脱父亲的大手,跳下座位,跑到车窗处探出了头,想要寻找传说中的拂晓星辰。 “现在天色还早,以你学习剑术的专注力怕是坚持不了吧。不过,说不定今晚他就会出现在天空某个地方。”加斯说。 拉奇望着天空,露出少见的认真表情说:“我一定要找到他,然后求他帮父亲大人打跑那些坏蛋,这样我们就能回家了。” 伯爵凝视着儿子,眼底闪过一瞬的痛苦。 家。 不久前还是理所当然的事物,如今已经成为了触及不到的奢望。 不得不顺着钟表指针前行的自己,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 对方或许是故意露出破绽给自己看,但是自己也只能装作一无所知。尽管埋伏遍地,也只能毫不犹豫地等候着。因为,还有无可比拟的宝物,必须要保护。 当那个男人将不赦罪①冠于因诺森特家族头上之时,一切就朝着不可逆转的深渊而去。数十万人民心中的依靠,“磐石”加斯·因诺森特爵士被一步步送上了绞刑架。曾经的英雄雕像一旦崩塌,等待着他的便是无尽的怨念和诋毁。人们对于沾染恶魔鲜血的勇者,排斥之心与恶魔本身无异。 那一日傍晚,出斯城城墙边的金稻旗染尽鲜红,家族亲卫队发起的救援计划被事先察觉,仅仅只有十名起源师的卫队精英,在夕阳下奋战到了最后一刻。绞刑架下的抵抗也不过是徒劳,在陷阱旁等候多时的收割者部队毫不留情地上演了一场盛大的屠杀。 枪炮轰鸣,烟雾弥漫,那是比轰鸣的蒸汽车间还要令人躁动的不安的修罗地狱。 本以为只要有牺牲就能平息众怒的伯爵,那一刻便踏上无需选择,也无法选择的不归之路。 年轻卫队长的右手高高飞起,先于血花坠落。 那只手,在秋天的萨菲尔训练场上,还流淌着火焰般燃烧的血液,手上传递来的热情和坚定,现在都不曾淡去。 “抬起头来,年轻人……” “是。” 耀眼的瞳仁,从眼眸就能够看到,是金稻的颜色。 “圣子为证,今日起任你为因诺森特家,亲卫执行队长。” “遵汝严命,伯爵大人。” 铺满秋枫的训练场。长棍、阔剑、轮转火枪,数不清的战意与其主人意志共鸣。 战士们的呐喊回响至今。 “愿彼天国降吾神护。” “愿彼天国降吾神护。” “愿彼天国降吾神护!” 他曾经深信神明善恶分明。 然而,眼前血淋淋的现实,仿佛一把浸入剧毒的骨刀,深深刺入他的胸口。 行刑时分,临近了。 临死的恐惧此时早已转化成了无尽的愤怒与恨意。 曾经在自己背后闪耀的金色稻穗,如今却成了血腥的装饰品。曾经拥戴他的人民,如同风中的英草③般离他而去。 绞刑架下沉寂的血池,骚动的民众,让他读懂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世界沾满污秽,人心背弃了灵魂。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夕阳沉落的那一刻,脚下的活板打开了。 脖颈被死死勒住,一尺之隔,却再也无法呼吸。 就这样,死去吗? 在深入骨髓的爱意化作痛苦与仇恨的瞬间,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痛苦吗?” 是谁? 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他意外地没有肉体上的痛感。 真正令人痛苦的,是死去的心。 “是吗?背叛、谩骂、误解、精神的污秽,这就是你所感受到的恶意啊。” 仿佛能看透他的心灵似的,声音的主人冷冷地道。 就算这样,也与你无关啊。回答的声音只在心中回响。 “就因为你的固执……那个孩子也为你陪葬了呢。” 冰冷的刺穿了 “那么,祈求吧,诅咒吧,既然已经被世界背弃,就向着救赎的邪魔们祈求复仇,带给这个世界诅咒吧。”透着彻骨寒冷的声音向伯爵伸出了纠缠着堕落的爪子。 邪魔——还是第一从教会以外的地方听到这个词呢。 一生追随着神明的自己,最后却沦落至寻求邪魔的救赎吗? 但是,已经无需犹豫。 “以因诺森特之名,愿鲜血染尽汝等身躯,愿干旱与雷鸣永不停息,愿这片土地和人民受永世诅咒!”于意识消散的边界,他在心中呐喊。 旁人听不见的声音,穿透了恶意铸造的监牢。 “以不屈的恶灵之名,回应你的祷告。” 绞索应声而断。 于是,自即将结束的地点,再次蹒跚向前。 风中的爱丽丝号,携着冷静的目光向东疾驰。与横穿平原的其他黑石动车不同,她拥有特意为贵族们设计的被称作“红屋”的高等套间。对于西界四国热衷享受宁静旅途的贵族们来说,也只有鲜红的山松地毯、精致的红酒杯和内蕴深厚的油画能配得上他们尊贵的身份。 镜二如同一只迷路的山灵羊羔④,游荡在“红屋”的走廊里,满心焦虑地寻找着目标。作为“垂首的使徒”阿西斯家的一员,他毫不意外地对这种弥漫着高贵气息的场所感到厌烦。这并不意味着他厌恶优雅的事物,相反,他相当钟爱做工精致的翠色长袍。他掩住鼻息想要拒绝的本质,是与平民划清界限的这种思想的无意识体现。 形态奇特过头的饰品,乘务员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充满排斥感的气息。就像是对门另一侧的普通乘客的无形呵斥。 要在这种地方客串乘务员,实在是让他烦恼不已。穿上这种造型奇特,理所当然是给高大英俊的服务生准备的礼服,更让人感觉难为情。 高贵的金发贵族们钟爱的卑贱下仆,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仿佛中了诅咒,踏上旅途之后,各种麻烦接踵而至,令人喘息不得。 乘车的第一天,先是在站台外不明不白地卷进了抢劫事件,弄丢了乘车牌,费尽口舌说明之后,居然被强制要求做临时乘务员。 “不能详细地说明身份的话,我们可不能让你就这样乱来,”眼神尖锐的女乘务长毫不留情:“规定上有‘不能赶走可能是乘客的人’,但是为了补上车牌,也只能这么做了。” 明显乱来这种说法,没办法反驳。 但是自己没办法说明身份,准确地来说,自己除了名字,甚至连姓氏也无法向外人透露。每到这种时候,七十二祖父的拐杖就会像宴会上魔术师的魔术棒一样“咻~”地出现在眼前。 「阿西斯家规其一,不得在任何场合将任何个人行为冠以阿西斯之名。」 正是这样,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意外地被强制改造成了乘务员。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盯着乘务长离去的背影,有种怪异的感觉。 镜二不由得叹了口气,月见姐一脸严肃的表情再次浮现在了眼前。 五天前,在他收拾好行李,决定动身前往双界堡垒,行事一向轻浮散漫的帝国首席占卜师——阿西斯·林·月见,也就是镜二的姐姐,在古宅的藏书室里向他传达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想要改变的话,分散的齿轮会再次相合,旅途就意味着再也回不到原点,”月见姐仿佛修道院侍奉的圣女那样,语气平淡而厚重:“更远的时间,现在我还不清楚,但是,我想你总会需要它的。” 接着她伸出手,递出了一张符咒。 那是一张绘有月亮图案和诡异文字的东方符咒,也是月见不为人知的,令人战栗的预知能力的化身。年少时游历东界的月见已经深谙占卜学和西界预言术,但家族中也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借映照在月光下的源文,反映出未来的形态,依靠自然本身进行占卜,其意义几乎等同于与世界本身交谈。 接过符咒的镜二却无法看清其中的含义。 “不管能不能理解,你还是会去吧。就算我告诉你这一路上充满痛苦,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月见与镜二四目相对,忽然舒展笑颜,变回了平常那个豪爽又乱来的占卜师。 那一瞬间刺穿人心的眼神,仿佛只是幻觉。 “逊毙了哦,小时候姐姐给我的占卜一次都没成功过。所以我想不会一定有事的。”镜二脑海中浮现出孩提时代月见姐算得上是欺诈的恐怖预言,笑着回答。 从来没有实现过的预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让人更为不安。 在镜二看不到的地方,月见曾经望着夜空默然不语。 那一夜,满月当空。 不知对着谁,轻声叹息。 “只有这一次,我希望自己不是认真的。”月间仿佛面对着当初那个黏着自己撒娇的小男孩,向前方伸出了右手。 镜二闭上眼,单膝跪地。 “圣子在上,谅其双罪。” 这便是远行前,唯一的祝福。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将加斯伯爵从回忆中唤醒。 已经到晚餐时间了吗? “我来开门!”拉奇飞快地奔到门口,向上伸手打开了门。 “啊,那个,打扰了。我是送晚餐和糕点来的。”端着巨大餐盘的少年面对着目光炯炯的小男孩,挠头解释道。 房门敞开的一瞬间,伯爵愣住了,记忆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紧张感像是丛林中蛰伏的毒蛇,紧紧缠住了他。 “先生,请问……我衣服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少年一脸疑惑地问。 “啊,不,是有些意外……” 伯爵一边回答一边平复着心情,虽然第一时间误认为是自己泄露了行踪,不过他很清楚,如果是那个人的计划,绝不可能拿眼前的这个人当诱饵。 偶然吗? “喂喂,大哥哥,有没有苏西撒的甜甜圈呢?”拉奇迫不及待地插嘴道。 “啊,这个……”少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拉奇,不许无礼。”加斯训斥道。 拉奇偏过头吐了吐舌头,说:“有什么关系嘛。就是那个,那种甜甜的黏糊糊的味道哦,从远远的苏西撒流传过来的甜点。拉奇午饭的甜点一定要吃那个。” “诶?听起来是很厉害的甜点啊,这样,请让我找找看……那个……” 拉奇立刻就黏上了少年问个不停,不管怎么说,他还只是个孩子,正是希望和年龄相差不大的人相处的年纪。再加上那个装满点心,看上去的餐盘,这样几乎可以说是全身上下都吸引着他。 伯爵看着眼前的两人,却有更深层的怅然感。 就像是印证了那时候的话,再次相遇了。唯一感到遗憾的是,眼前的人看不出自己的伪装,更重要的是,自己也不能让他认出来。 “可以告知我家姓吗?”伯爵暗下决心,问道。 正在倒红茶的少年手一抖,差点打翻了茶杯。 “啊?这个……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所以抱歉了……您就叫我镜二吧,虽然听起来是很奇怪的……” 跟猜测完全一致。 当时瘦小的身影,藏在身后的孩子。 平民的话不会在意姓氏,虽然也有相当低调的贵族存在,但是只有眼前的人,他能够确信是那个时候的孩子。与当时相比,不仅长高了许多,也成熟了不少。 仿佛就在昨天,却已经是那么久的事情了。 “先生,难道我们见过面吗?” 镜二重新整理好了餐盘,却发现眼前的陌生人以奇怪的眼光打量着自己。不知为何,那柔和的笑容,似曾相识。 “或许吧。”只是在心中暗自点头的伯爵笑着回答。 不久之后,镜二回想起关于这个笑容的过去,再也难以逆转。 担任乘务员的第三天,镜二才觉得这样的经历也不是什么坏事。自己蹩脚的服务礼仪虽然受到过质疑和责骂,但刚刚的这对父子就像普通人一样和自己交谈着。名为拉奇的孩子一直吵着要吃苏西撒的甜点,害得自己慌慌张张地找了半天,然而不知为什么,自己却没有感到厌烦,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就像弟弟一样的淘气孩子,总是用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先生。虽然忘了请教姓名,不过还有机会见面的。 偶尔的意料之外似乎也不算太坏。 「嘿?看样子你还乐在其中啊。」 红屋的乘务员休息室,躺在沙发上的镜二被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思考。 那是一面镶金边的全身立镜,正对着沙发这头的镜二。镜子中呈现的是超乎现实的光景,镜中的镜二闭着双眼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叉,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同样的黑色短发,同样的身形,同样的乘务员服装,却散发出迥然不同的气息。这就是阿西斯·镜二与阿西斯·镜一从出生的那一刻便紧紧纠缠的命运。 “如果是你们的母亲,大概会用那边的习俗给你们取名吧。”七十二祖父曾这样解释。 镜一,镜二。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里存在另一个人,已经难以记起的确切时间了。突然出现的摆脱不掉的声音,最初确实给自己带来了恐慌,然而那种血肉交融的感觉逐渐让年幼的镜二在夜晚也能安然入睡。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是独自一人。对于遗失了父母的镜二来说,或许是种弥补。 “哥哥……这样不行啊,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镜二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沙发坐了起来,无奈道。 镜子中悠闲端坐投影瞟了镜二一眼,不耐烦地说:「啰嗦啊,我又不是你的影子,难道自由行动也不行吗?反正其他人都被乘务长拉去日常汇报了」 “可是……” 「弟弟不应该听哥哥的话吗?」 “哪有这种任性的哥哥啊……还有……哥哥不过是你擅自规定的吧。”镜二嘟着嘴,眯眼问。 「所以说啊,我首先规定了,不就说明我的意识比较早吗?」镜中的镜二竖起食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 「而且啊,老头子给我们取的名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镜一、镜二。难道你想违背老家伙的意思?」镜一抖了抖身上的长袍,一脸玩味地道。 “太狡猾了……”镜二低声嘟囔着。 「好啦镜二,那个男人……」镜一正色道。 “怎么了?”镜二诧异道。 「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一样。不,面向并不熟悉,但是声音却很让人在意。」镜一托腮思索道。 “说起来……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实在不记得在哪见过那位先生啊。”镜二回答。 「贵族啊……总之我有不好的预感,还是多注意吧。」 “哥哥……难道是在担心我?”镜二愣了一下,偏过头问。 「才不是,只是……你要是卷进麻烦里我也很苦恼啊。」几乎是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镜一目光飘忽不定地解释道。 “好好,我明白了……”镜二忍住笑意说。 「完全没有明白啊!!!」 “都说了我明白啦……哥哥的预感……” 「还笑……我说你根本就是没有……」 吱呀~ 休息室的大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一个身穿蓝色长袍,胸口绣着纯白狮子纹饰的鹰钩鼻男子望了发呆的镜二一眼,微笑着转过头盯住了镜一。 所谓的不幸……来得总是很突然。 「这个人……是在站台上偷走我们行李的那个家伙!!」   本以为是遇到了顺手牵羊的小偷,却发现事情居然没那么简单。 那个纹饰,国家搜查局,当真是不好的预感啊。 看着走近的男子,镜二又一次头疼了起来。 注1:此处是指七魔王之一的路西菲尔,堕落前作为创天使。 第二话 交错 神说迷茫很可怕 不知恶,不知善 就算还有勇气,手也颤抖不停 假装梦过,一切回到从前 无以断罪 ——《神曲·地狱》 国家搜查队,活跃于世界各地的起源师监察组织,致力于管理和监督起源师,并处理一切起源师相关问题。那么,出现在爱丽丝号上的国家搜查队,几乎可以确定是在执行某个任务,而且必定和起源师相关。仅凭那个标志——白色雄狮就几乎可以确定这些人的身份。 自找麻烦,这种事情到底是第几次,还是第几十次了?尽管记忆力不错,但是镜二还是难以记起确切的数字。回想起以前的事件,确实大多数都是自己主动凑上去的。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总是在关键时刻推波助澜。 「喂,镜二,是谁叫你拿出那个家伙的铭牌来的,这下又卷进麻烦事里了。」 一个带着明显的说教味,傲慢无比声音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事实就是这样,这个自大的家伙总是一副“看吧,叫你不听我的话”的口气,仿佛自己没有任何责任似的。 “哥哥才是,总是这么任性。每次不都是你把事情变得更糟的吗?为什么是我先被指责了啊?“镜二大声抱怨道。 房间里的搜查队成员似乎被刚刚带入临时指挥部的少年吓了一跳,全部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一脸惊异地望了过来。 “啊……对不起,你们继续。”发现失态,镜二连忙低头道歉。因为太激动忘掉了,现在这种状态下,只有佩戴着pride源纹的自己能够听到哥哥的声音。连接着起源和起源师的桥梁,除了表达意志之外,还存在着自身特有的功用。对自己来说,似乎就是能够随时随地与镜一进行对话。 「笨蛋。」 “我才不笨呢。还有啊,上一次要不是这块铭牌,哥哥惹了那么大的事我们早就被抓起来监禁了,”镜二掩着嘴低声说:“这次落到国家搜查队的手里,一定不能被抓住马脚。” 「收到,到时候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只要保持沉默就行了,本大人才不想费神跟这些家伙打交道呢。」 没等镜二回答,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了。 “哟!没想到heavens的起源师居然这么年轻啊。” 一个穿着散漫,眼神涣散的青年向着看门的成员点头示意,远远地打着招呼,踏进了会议室。紧跟其后的一男一女则是一言不发,却带有明显的军人气质。 难道说,这家伙就是领袖?乱糟糟的黑发好像龙卷风过境了一样,还有那明显的黑眼圈。不知怎么地,镜二有种不祥的预感。 “自我介绍一下,国家搜查队东区11统统长,人称11组的苍蓝贵公子。这边这位金发美女是我的未婚妻……” 嘭~~~ 镜二眼看着这个所谓的统长瞬间倒地。 “统长,自我介绍的时候请认真一点!那个诡异的外号,还有……未婚妻这种事是哪来的啊!”一旁的金发美女捏着冒烟的拳头咬牙道。 “啊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自称统长的青年一脸笑容地爬了起来。 “菲利斯,11组统长左手。” “阿提拉,11组统长右手。” 立于两侧的两人简洁地介绍到。 “等……等一下,你们是……”被耍得团团转的镜二已经吐词不清了。 眼前的两人就是自己这几天多灾多难的根源。 神不知鬼不觉地牵走自己车牌,还回过头大喊多谢,行动如飞的强盗。强硬又蛮不讲理的女乘务长。此刻正一脸坦然地看着自己。 “那个……我有些弄不清状况……可以麻烦你们解释一下吗?” “恩,你能冷静地提出问题说明我们的策略成功了,heavens的起源师,用起源师的规则认识一下吧。11组统长‘元帅’,怎么样,吓到了吗?”青年拍走尘土,一脸自我陶醉地道。 “‘元帅’难道是……” “哈哈,怎么样,被我的名声吓坏了吧。”青年一脸得意。 “谁来着?” 嘭~ 统长又跪倒在了地上,这次没有任何外力作用。 “反正我就是没用……多余的……废物……没存在……”统长双手撑地,迅速地陷入了碎碎念中。 这家伙,精神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在装傻? “统长……”菲利斯无奈道。 “谁都不认识我……被无视……死掉就好了……”元帅 “统长!你去死吧!”菲利斯再次挥拳。 五分钟后,左脸红肿的统长再次落座。 “那么,进入正题,现在我们11组正在对一位起源师进行追捕,对方的身份不一般,起源有很强的侦查能力,在前两次的抓捕中都被他提前发现并逃脱,本来这一次我是准备亲自参与追捕的,但是在列车上非常不适合我的发挥,所以必须要找到另外可信的起源师进行协助,计划我已经完全拟定完毕,作为heavens的成员,希望你能进行配合。”元帅正色道。 “我拒绝。”镜二干脆地回答。 “为什么?虽然说heavens没有协助我们的义务,但是难道你身为起源师的责任感都没有吗?”元帅皱了皱眉。 “因为我并不是heavens的成员,名牌不过是一个朋友的东西,而且……”镜二想到了出发时遇到的一系列诡异事件:“莫提斯站台的人,是你们的吧。” “啊?那是指什么呢?” “提包被抢的女士,还有非常规提议的乘务长……都是你们的人吧。” “这我可不敢承认,欺诈性质的计划可是违规操作。”统长 “嘿?我的手下可是看见你和镜子中的人对话啊。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致也能猜到跟你的起源有关吧。就算这样你还是不承认吗?”元帅诡异地笑道。 “随你怎么说,我不是起源师,也对起源师的事情没兴趣,更不想丢掉性命,抱歉。”镜二一边起身一边说。 “这样啊,真是遗憾。阿提拉,送客吧。” “诶?这样可以吗?”一旁的成员低声问到。 “没问题,统长计算中。”菲利斯冷冷答道。 “请。”阿提拉恭敬地道。 虽然就这样走掉不太好,但是果然还是要到那边去弄清楚啊,邪魔之种。镜二想着。 “那么,我们重新制定新的计划吧。对这个家伙的拘捕行动。”统长随手扔出了一张黑白照,却诡异地出现在了镜二的身前。 镜二满不在乎地抓过飘飞的纸张,停住了脚步。 “这个人……是你们的目标?” “怎么,需要再说一遍吗?还是说,你改主意了。”统长笑得异常灿烂。 “你赢了,我想知道他的信息。但我不一定会帮你。”没有更加选择,镜二无奈回答。 “没问题,要哪些?” “全部。” 梭罗平原上非常少见的阴天,星星都隐匿在了云层中。爱丽丝号此时如同黑夜里疾驰的长蛇,穿过铁轨下的青草与溪流,在牧羊人酣睡的夜晚于轰鸣声前行,车头处的烟尘也遁入了黑夜中,踪迹难寻。也是在同样漆黑的晚上,七十二祖父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此刻清晰地回响于耳际。 “人的眼神很重要哦,透过眼神可以看到人的情感,意志,以及对待事物的态度。” 果然还是不够格啊,祖父的道理实在是难以理解,相反,他本人倒是异常单纯。总是一个人关在书房,沉迷于各种传言、传说、史诗,神话之中,偶尔外出就不见踪影。正因为如此,从小到大自己在无意识中接收了大量的知识,唯一清楚的就是,这一切都与起源师脱不了干系,也关系着兄弟两人的命运。 每一次外出归来,祖父畅快的大笑都掩盖不了那眼神中的失落。 所以,自己也终于决定,依靠自己去解决问题了。 而此刻,月间姐所提到的苦难以这种令人震惊,却又模糊不清的姿态呈现在了眼前。 儿时的憧憬,结果成了悲剧的伏笔么? 不管结果如何,自己已经决定亲自去问个清楚,跟着感觉一路走下去。 这就是第一个了断。 「喂,还没好吗?拖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哦。」镜一懒懒地提醒到。 “诶?恩,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那边应该要行动了……”摆脱回忆,镜二连忙回答。 叮叮叮叮~~ 车厢顶部的警铃按照预订响了起来,前方也传来了意料中的骚乱声。 “那么,我们也准备吧,哥哥。”镜二严肃地道,反手将一直背负着的,剩下的唯一行李——白布包裹的板状物体立于身前。 「交给我吧,本大人绝对不会让他逃掉的。」 “我可记住这句话了。” 「切~~」 Demons(后篇) Demons(后篇) “统长,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他很有可能从另一侧脱逃。”看着身边蜂拥着通过警戒线的乘客,尽管对上司的谋划充满信心,阿提拉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这次的罪犯决不是一般角色,至少侦查和隐匿的能力是他这么多年来见过最为棘手的,他摆脱追捕的方式与其说是逃匿或者潜藏,不如称之为消失更准确。首次行动,目标回到家中不过5分钟,在他们冲进埃尔夫142号,撞开房门的一瞬间,房间里已经一片寂静。灰蒙蒙的雾气疯狂地涌出,笼罩了一切,只能依稀听见厨房的水壶在呜呜低鸣着。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细节,桌上泡好的其拉菲诺咖啡,非常很明显的挑衅。对方在返回途中就已经察觉到了,不,或许更早就已经发现了。然而他却选择了安静地走入早已准备好陷阱中,就像兰博巨象无视了地上的捕鼠夹。接着从被重重包围的埃尔夫居民区从容脱身。如果是这样,对方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别白费力气,你们抓不住我。 加斯·因诺森特,某种意义上说,正如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的那样,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怕麻烦,讨厌暴力,威望一时无匹的金稻绅士,比起那些反应激烈的起源师,更让他头疼。 “拉奇·因诺森特,10岁,加斯·因诺森特的独子,在出斯城的事件发生后就消失不见了,但是经过半个月,现在又出现在了加斯的身边,所以,应该是之前被藏在哪个乡下的角落里了。那个孩子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如果推测无误的话,在察觉到我们的行动之后,加斯不会选择混在人群中逃走,他很清楚我们的目标只是他本人,”压下被风吹起的队帽,统长一脸从容地答道:“更何况,故意放出了我的消息,他现在应该盘算着在我的眼皮底下溜走,借此告诫我们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那么,我们要利用那个孩子?这样做可是违反搜查守则的。”一旁的菲拉斯惊到。 “不用,我还有个更加有趣的计划。顺便还能见识一下那个让你们束手无策的奇怪雾气。”统长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十分钟过后。 “报告统长,没有在转移乘客中发现加斯·因诺森特。” “那么,计划设定为B1,第一小队原地设置装备,第二小队负责暂时拦截,第三小队二次队形,跟上我。” 黑眼圈统长率领着精锐的小队,迅速控制了15号车厢。 “阿提拉,安排人手,保证灯光,随时准备换气。” “菲利斯,跟上。” 散播出起火警告后,15号全部乘客转移到了14号车厢,此刻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零星挂灯照亮着一小片区域。 径直来到上区一间贵宾间,统长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呼~~ 熟悉的灰色雾气自房间里溢出,转眼间弥漫了整个车厢,同时淹没了所有人。 “阿提拉!” 不用命令,守在窗边的搜查员几乎是在灰雾扩散的同时打开了紧闭的滑窗。 黑夜中,列车两侧呼啸的强风找到了新的通道,迅速钻入了温暖的车厢中,刺骨的寒意缓缓冲散了不知从何而来的雾气,短短十数秒的时间,车厢再次恢复正常。 诡异的寂静,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了门前的两人。 “犯人不见了……不过,这个孩子。”菲利斯迅速地扫过贵宾间,笼罩着薄薄雾气的房间里,只剩下沉沉入睡着的拉奇·因诺森特安静地躺在沙发上。 “恩?真是异常激烈的反应呢。居然连人都没见到就这样消失了,”统长注视着菲利斯,似乎对后者紧绷的表情很感兴趣。 “统长,先将这个孩子带回15号车厢吧,犯人就算逃走,也一定会再找上来的。”菲利斯说。 目光在身旁的众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统长转而对菲利斯点了点头,道:“恩,必须全方位搜查一遍,菲利斯,你先一步往后部车厢进行搜查,犯人只可能向那边逃窜,我马上布置下一步的搜查网,不能让他这么轻松地溜走。” “是。”菲利斯毫不犹疑地答道,转身向着下一节车厢走去。 目送着菲利斯,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中,统长舒了一口气,在心中喃喃道。 「那么,作战正式开始。」 “接下来,由我和‘左手’两人进行搜查。第三小队,由阿提拉带领,全体撤回15号车厢。一分钟后发动制动装置。” “这,统长,这有些不妥吧,人手不够的话是不可能找出那个家伙的。两个人个人太危险了,要是……”阿提拉直视统长的散漫目光,质问到。 然而,他吞下了后半句,因为看到那始终带着慵懒表情的脸上,嘴角翘起了弧度。 统长——“元帅”,11统的最高领袖,这个时候是最值得信赖,也是最令人敬畏的。从加入11统起,阿提拉就深信不疑,这个男人露出笑容时,只意味着一件事。 统长转过身,背对着这个自己最信赖的助手,平淡的话语难掩兴奋。 “大鱼——上钩了。” 梭罗平原,飞速行驶的爱丽丝号,历史上最大的鱼竿。此刻,浮标沉浮不定。 寂静被打破的时候,17号车厢尾端的头阴影中,酒色帘顶上的昏黄挂灯前后晃动了一下。 早些时候,自称元帅的邋遢统长只交代了一件工作,而现在工作时间到了。 “请不要再前进了,加斯先生,否则你会受伤的。”等待已久的镜二对着徐徐接近的黑影道。 黑影没有减缓前进的趋势,很快就来到了镜二的面前。 “我说过……请你停下,否则……”镜二下意识地将右手放在身前的白布上,再次警告。 然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黑影已经来到灯光下,他清楚地看到了来人的脸。 菲利斯紧绷着脸,面对着等候多时的镜二。 “菲利斯……小姐,怎么会是你?”镜二诧异道。 菲利斯显然也很吃惊,借着挂灯的微弱灯光,镜二清楚地感觉到菲利斯在微微颤抖。 “菲利斯小姐,你,很冷吗?” “不,我只是稍稍有些紧张。没想到你在这,吓了一跳呢,”回过神来的金发美女轻轻舒了一口气:“对了,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现在必须要继续执行任务,你……” “我只是受人邀请,帮个忙而已。既然你很忙,我们就各自行事吧。”镜二答道。 “这样,我就先走一步了。”菲利斯说完,径直向着通道口走去。 然后,她再次停下了脚步。 镜二早早迈出一小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真是遗憾,菲利斯小姐,我不能”镜二揉了揉头发,笑着说,“因为你的那位长官,给我下达的命令并非拦截犯人加斯·因诺森特……” “而是——拦住任何意图通过这儿的人。” 沉默。 本应该大发雷霆的女士,却意外地沉默了。 “真奇怪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被我挡住去路,您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啊,”镜二先是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接着却恍然道:“还是说,你已经在考虑着强行冲过去了呢?” 异样的沉默,凝滞的空气,使得镜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是这样,那个可恶的统长还真是会给人找麻烦。 “既然菲利斯小姐没有兴趣回答我的问题,那么我就自己猜一猜吧,”镜二自顾自地道:“菲利斯小姐,你应该知道吧,这辆爱丽丝号总长度为18节,17节以后的车厢就不再用于客运,而是由铁道安全部专人管理的备用动力室。如果有人能够自由进出那儿的话,就能很轻松地利用备用动力强制制动,列车停下来的话,犯人自然也能更加轻松地逃掉了。而菲利斯小姐,作为11统的副手之一,很轻松就能做到吧。” 似乎是回应着镜二的话,列车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被唤醒的巨人一般,摇摇头又躺下了。 “哎呀,居然被怀疑是同伙,你这样猜测我可是很难办呢。正如你所说,犯人可能已经潜入了备用动力室,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拦着我可不是个好选择……”菲利斯脸上挂着陌生的笑容,向着眼前的少年迈出了一步,几乎瞬间就来到了镜二的身前。 深藏在宽大的青蓝长袍中的右手,带着凛冽寒光袭来。 “好快!”镜二瞳孔骤缩。 没办法了。 下意识地,右手覆上身旁缠绕着一圈圈洁白布条的长板,指尖流转。 ……????!??? ?? ???? 祈求你的降临,早晨之子…… 鲜红的源文浸入了洁白的布条,锁链那一端的古老意志。 那一瞬间,镜二听到了,一阵异常尖锐的鸟鸣声一晃而过。 突刺的短军刀划破空气,失去目标,此刻孤零零地挂在墙壁上。墙壁一侧玛利亚①环抱的手臂被生生斩成两半,那脸上的洋溢的圣光这一刻显得格外扎眼。 仿佛一切都是梦境,深深浸染布条的刺目血色,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消失了。 “源文……怎么,停止了?”镜二愣住了,随即抬头望向刚刚发出声音的源头。 青蓝色的长袍,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不知何时,统长出现在了菲利斯身后。他抬手扶了扶镶金纹章的方帽,深深吸了一口雪茄。 “抱歉打扰了,只是你们这样动起手来,我会很烦恼啊,”吹走枪口的一缕青烟,半路杀出的男子自顾自地抱怨到:“虽然具体情况还是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不想看到菲利斯受伤。要是一不留神落下伤疤,今年我的假期只怕就要全部泡汤了……” “你说是吧,出斯前任检察官——加斯·因诺森特。” 轻轻地,雪茄从指尖滑落,一脚踩下。 冰冷的语气,诡异的笑脸,化身梦魇向着菲利斯袭去。菲利斯原本的一脸平静却并未改变。 陌生的气息同样包围了镜二,眼前的统长有些不一样,初见时的懒散气质完全收敛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令人压抑的气势如潮水般退去。统长的眼神也恢复原状,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操纵别人的身体,对这种奇特的起源老实说我还是很感兴趣的,但是……好不容易让你现出原形,要是伤到菲利斯就不够完美了,虽然让大鱼逃掉很尴尬,但是被鱼儿溅得一身湿更让人难以接受啊。” 果然啊,就跟自己推测的一样,镜二想到这不禁感到头大,这下子岂不是变得很难处理了。 「嘿?不是猫咪,是狮子啊。」一反常态地对眼前的统长产生了兴趣,镜一饶有兴味地说。 “别管那些啦,哥哥,刚刚镜像失败是怎么回事?”似乎早已领教惯了兄长的奇特言论,镜二忽略了他的发言,低声问。 「不知道,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来……」 “不要一副无所谓的口气啊,我差一点就死掉啦。”镜二恼怒道。 「这可不是我的错,你自己总是……小心!」 “闪开!”统长远远地出声提醒。 反应过来的镜二,眼见一只修长的手臂绕过右肩,从一个奇异的角度锁住了自己,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身体一阵麻木,尽管勉强挣扎着,然而事实是——他已经完全被身后的女人制住,不仅失去了反击的能力,更是成了对方的挡箭牌。 这种奇怪的格斗术,镜二像是主动配合一样,非常熟悉地被制服了。 “统长阁下,你手上的那把斩链左轮很危险,最好不要这样指着自己的属下,”菲利斯摇了摇手指提醒道:“以你的枪法来说,击中我的概率接近接近百分之百,但是同时,这个少年也会成为我的挡箭牌,要赌一赌吗?退一万步说,你能对自己属下的身体下手吗?” 一时大意成了人质,镜二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意料之外的镜像失败,使得原本轻松的局势突生变故,镜二暗自责备着自己,又一边观察着统长的反应。 “真麻烦啊。” 几乎没有思考,统长手中的左轮悄然滑落。 “明智的选择。” “托您的福让我弄明白了,那个起源不仅能占据身体,甚至还能够保留身体能力。刚刚那个,确实是菲利斯擅长的东界流传的武道。还有啊,很明显,这儿你是没办法控制的。”统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镜二立刻回忆起来了,现在牢牢制住自己的招数,并非起源的力量,而是更让人不堪的回忆。 「确实是地狱啊——那个家伙逼着你练的奇怪东西。」镜一一语击中要害。 不,仅仅只是回想起来,就已经微感眩晕了。 “不同的行为、说话方式、知识、对事物的了解程度,这样的伪装只要近距离接触,就很容易被察觉到。以菲利斯对小孩的免疫力,一定会要求亲自送那个孩子到紧急避难区的。我试探性地给你接近备用动力室的机会,没想到你立马就上钩了,也就是说加斯先生你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镇定,相反,你很急躁,”尽管出于不利的局面,统长依然冷静地分析着:“而且,为什么你总是在有人在你附近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地逃离?稍稍动动脑子就不难理解,从资料上看你不是个自大的人,只不过消失的条件本身就是由一定范围内的人。再从你的选择上看,大概也能猜到,没有选择靠得更近的我,没有控制其他更加不易被发现的普通组员,而是选择了副手菲利斯。这应该是起源的限定吧,距离上的限制,以及理所当然的——意志优先法则。” “11统的‘元帅’么,尽管只是初次见面,但我必须承认,你是出色的领袖。对一个失去信仰的人来说,亲眼见到如此出色的人物是种恩赐。不过,很可惜,有些事情不作出牺牲是办不到的。”说完,那个陌生的菲利斯眼神中闪过难以言明的绝望。 一股久违的冰冷缓缓升腾,隐藏于长袖下左手臂上的咒痕如同沉睡的恶魔,嗅到同类的气息,渐渐苏醒。 「喂,镜一,不妙啊,那个家伙的情绪开始波动了,控制住。」镜一出言提醒。 被手臂上的冷意刺激,镜二额上冒出了冷汗。 “投降吧,爵士,你这样逃下去不过是在逃避而已。堕落并不能救你。”统长试图劝说。 “非常遗憾,主上只会袖手旁观,而堕落能够拯救我的家人。”加斯爵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 诶? 镜二失去了重心,突然的升空让人措手不及。 被锁住的身体恢复了行动力,然而却是被重重地扔了出去,不得不说这是很糟糕的感觉。 前面等着的正是一脸呆滞的统长。 “啊~” 尽管摔得七荤八素,镜二还是艰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揉了揉发麻的左肩。 “喂,冒充的小鬼,快点让开啊。”统长咬牙切齿到。 “咳……抱歉。”自知搞砸了任务,镜二急忙爬了起来,低头道歉。所幸随着菲利斯的离去,手臂上的咒痕重归于沉寂。 车厢里已经不见菲利斯的踪影,无疑是趁机前往后备动力室了。 统长揉了揉腿,被砸到算是意料之外,但是计划依然还在控制之中。 “好啦,接下来该你上场了,heavens的小鬼,你的起源应该能很轻松地对付他吧。刚刚作了一回人质玩够了,这下该认真了吧。”统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该如何回答,这是个问题。镜二自己尚不清楚镜像失败的原因,只能实话实说了。 “那个,当时说过了,我不是起源师。” “原来如此啊。” …… “你说什么?” 统长从来没有如此头大过,至少在他第217次被菲利斯拒绝时他也没觉得如此头疼。这个自称仅仅只比自己小了1岁的小鬼。没错,尽管被多次纠正,统长依然坚持称呼他为小鬼,就是这个冒充heavens的贵族起源师,给了他前所未有的震撼。自从偶然看到了找上他就是个巨大的错误。 “也就是说,没有镜子,你就什么也做不到。”统长摸了摸这块一人高的镜子,立刻发现这面镜子是起源固化过的,似乎是利用简单的硬化能力和浮游能力将其改造的一面普通镜子而已。话说回来,自己才注意到这家伙似乎是一直背着这个东西啊。 “哪里不对吗?”统长忍不住再次问。 镜二指了指镜子中间,顺着独特的视角看过去,统长这才发现,镜子中央居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孔。奇怪的是孔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仿佛被腐蚀性的药剂烧穿了一样。 数秒钟后,统长彻底明白了。 斩链左轮,自己就是凭借着这把利器击飞了菲利斯随身携带的强化军刀,但是似乎角度的调整出了一点问题。斩链弹在弹飞军刀之后,义无反顾地扎进了小鬼的固化起源镜中。为击破起源而设计的斩链弹轻松地穿入固化镜,然后起源耗尽,消失无踪。 说到底,似乎是自己的失误啊。 但是,看着镜二紧皱的眉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承认自己的失败。 “咳咳,真拿你没办法,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只有另想办法。” “那个,你也是起源师吧,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镜二问。 从镜二所了解的信息来看,国家搜查队的15位统长都是起源师,而且都是同一性相当高的杰出人物。而年仅19岁就已经位居11组统长的人,决不只是拥有聪明的头脑。就在他刚出现时,那一瞬间散发出的压迫力也是异常惊人的。 “没办法,我如果出手的话,根本不是。更重要的是,列车会报废掉,”统长一本正经地道:“现在必须控制住那个家伙,实话告诉你,现在我们所在的18号车厢已经脱离了爱丽丝号,变成了临时车头。大概在一分半钟前转换轨道前往一个废旧的临时站点,我在那布置了人手,原本的计划是控制住这个家伙就万事大吉,你也清楚,要是有普通人在的话,再想找出他就难如登天了。真是的,要不是担心菲利斯,只要一枪就能让他动弹不得。” “那么,就把他揪出来吧。”镜二提议。 “恩?你能做到?”统长一脸难以置信。 “可以试试,因为我已经大概猜到那个人的起源了。在北来西亚传说中,有一种出没于大雾天,叫声近似狮吼,潜伏于光线的盲区寄生人身的魔物,当地人称它为‘影蛛’。其本体躲藏在宿主的影子里,会凭借宿主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你说过,加斯身边出现过浓郁的雾气吧,那么就很符合这个特征了。” “我说,这种传说我可是闻所未闻,真的可靠吗?” “我是在祖父的书房里看到的,因为属于地方次历史②,所以只在乱卷中有那么一小段。既然是次历史,那么文字记录已经基本达到了形成起源的要求了,应该值得一试。” 统长盯着眼前这个少年,仿佛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看你说的话,似乎对起源的本质非常了解啊。” “《世界次历史》四部曲③、《谈全年代历史》④、《双界传说集》⑤,这些东西可是基础学院的入门教材,小孩子的床头故事书,应该说不清楚才很奇怪吧。起源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对它自身的解释,一切的源头,现实的记录,人类思想的历史遗迹,”似乎是担心统长误会,镜二把头偏到一边补充道:“讨厌一样东西,就必须要对它有足够的了解,我只是这样认为而已。” “果然是小鬼的思维方式,”统长调笑道:“那么,我们要如何动手呢?” “解决那个影子。” “既然如此,就用这把斩链左轮一决胜负吧。” 往回走的路上,加斯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他感觉得到,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自己再一次动用额外的力量,还维持了如此之久,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不清楚,会做些什么也无从预料。从在绞刑架上沉沦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深知沦为恶魔的必然。 这样的话,那个恶魔也一定会怀着怨恨将那些人全数带到地狱去吧。家庭,领土,未来,自己的一切都被无缘无故地夺取之时,大概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不过,只剩下拉奇一个人的话,他会大声哭闹吧。 十岁,该是独立的年纪了,国家搜查队的那些人应该能将他安全地送到兰德伯爵家吧。 那个孩子,还渴望成为路西菲尔那样的英雄,投靠为恶魔的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原谅吧。 摆脱迷茫的思绪,加斯略显疲惫地抬起头,尽管自己的感知被极大地削弱了,但是还是能感觉到附近潜伏着的人。 “出来吧,趁我还能控制住自己,让我离开这儿。否则你们会死,这个女人也会没命的。” 回答他的是划破黑夜,宛若利刃的刺耳鸟鸣。就在不久前,同样的鸣叫声击飞了那把军刀,尽管看不清,但是他感觉得到,这一次鸟鸣刺出的螺旋波动,避无可避。 “我建议你别动,这个距离对左轮来说,就算没打中要害也可能没命。”统长的声音顺着枪身传达给了加斯。 被迫强制脱离宿主,利用这段时间进行突击,一举拿下。感受到背后紧贴的冰冷枪口,加斯不由得佩服起身后的这个青年。尽管如此,他仍旧一脸平静,仿佛被抓捕的不是自己一样。 时间到了。 作为加斯·因诺森特的人类,在意识被夺走之前,心中遗留下的不过四个字而已。 “喂,快点过来给这个家伙戴上锁链。” 车厢拐角处,镜二迅速跑出,冲向了蛛网中的两人。 只稍稍停顿了一秒钟,那颗停顿的心脏再次跳动了起来。 就在镜二踏入漆黑领地的瞬间,血色的记忆却突兀地浮现于脑海。 那一刻就是未来千万。 加斯的身体,就像气球般急剧膨胀,黑色的液体满溢涌出。 统长惊愕之间,一股炽热的气流已经将他掀飞出去。 「来不及了吗?」 左臂上的咒痕,闻到到同类的气味,从沉睡中渐渐苏醒。 眼前的加斯,此时称之为邪魔或许更为准确,作为那个人愿望的最终具现,出现在了镜二面前。 不停起伏的庞大身躯,潮水般涌动的浓郁阴暗附着于八条步足之上。影蛛,愿望凝聚的形态,此刻分开锋利的螯肢,向着眼前的食物放声咆哮。 “怎么会……不要…”与近在咫尺的八只单眼对视,镜二的瞳仁陷入沉寂的空洞。双脚仿佛被束缚住了,分毫也不能移动。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难以直视的噩梦,当时的梦魇还未散尽,就要再次豪饮恶意一杯吗? 友人和理想,尽皆崩溃,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巨大前肢缓缓抬起,尖锐的刺针直指前方的渺小人类。 「笨蛋,会死的!」 然而镜二眼中渐渐放大的,并非此刻满布狰狞的肢体,而是那个从未消退过的背影。 “已经够了。”镜二喃喃道。 就在他即将被刺穿的瞬间,剧烈的爆炸自天花板响起。 强烈的气流推开了刚刚塑造完全的黑色影蛛,失去平衡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地,刺出的前肢与呆立的镜二擦身而过。 轰鸣声中,半个车厢的天花板化作碎片飘飞而去,高速行驶的列车沾满的点点火星在强风中挣扎闪烁。 “吼~~” 咆哮声中,蓝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拉起镜二,向着后方飞奔,消失在了转角的暗处。 “喂,小鬼,你怎么了?醒醒!”统长背靠着墙壁,头疼地呼喊着镜二,现在的情况实在超乎他的想象。 本来无力反抗的加斯转眼间变成了狰狞恐怖的巨大蜘蛛,这种可怕的起源实在是难以想象。 “发出狮吼的巨大蜘蛛,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统长自言自语道。 “不是他,是它啦。”慵懒的声音突然接到。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统长一跳。然而看到一旁眼神依旧空洞,蜷缩一团的镜二,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尽管声音近乎完全一样,但是从语气上也能察觉到巨大的差异。 “谁?”掏出左轮,统长面露凝重。 “不用紧张,本大人现在从很遥远的地方跟你对话。恩……或许用遥远来形容不太合适吧,那不是距离能够表达的概念。提醒你是迫不得已,因为那个东西的出现,这个笨蛋现在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你是……那个镜中人?它,是指那只蜘蛛样子的怪物吗?”统长问道。 “本大人是谁心情好了自然会告诉你。那个东西不是怪物,而是邪魔,起源师愿望的凝聚体。它唯一的意识就是完成起源师生前的愿望,所以说现在在那的已经不再是身为起源师的加斯·因诺森特,而是为了实现愿望,毫无理智的邪魔。当然,因为失去了判断力,往往会毫无缘由地摧毁眼前的东西,尤其是活物。” “切,从来没听说过,不过看那个东西的架势,现在只能收拾掉他了,”统长扶着额头道:“所幸刚刚已经毁了那东西的两条后肢,能够限制住它的行动了。” “本大人可不那么认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东西马上会追上来的。”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狮吼声从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 “听到了吧,比想象中还要快。邪魔是起源的具现化,只有底蕴深厚的起源才能触碰到它,”镜一顿了顿笑道:“比如说刚刚你制造的爆炸,确实伤到了它,但是它要恢复也易如反掌。” 统长摇摇头说:“刚刚的爆炸已经摧毁了车厢的上半部分,再来一次的话,我们也会和这辆列车一起给那个怪物陪葬的。” “更小规模的做不到吗?” “不行啊,要是可以的话我早就动手了。非常遗憾我根本无法控制爆炸的强度。” “能够联络外边吗?” “通讯用专线被刚刚的震动破坏了。” “既然如此,现在就只剩一个办法,这几节车厢里应该能够找到完好的镜子吧?” 统长略一思考,点了点头说:“就在前一节车厢有一间小货仓,货仓边的监察室肯定会有日常护卫的监视镜。” “现在马上过去。”镜一仿佛是在下达指令。 “喂,好歹告诉我原因吧。这个小鬼现在这种样子根本帮不上忙啊,他不是起源师,就算找到镜子也是徒劳啊。” “再抱怨一会儿,它追上来了哦。”镜一提醒道。 金属被挤压碾碎的声音像甩不掉的影子,迫近了。 统长咬咬牙,毫不犹豫地背上一动不动的少年,向着车厢尽头的监视间前进。 一张空白如纸的世界,被一面难见边际,清澈如水的镜子一分为二。 世界不过镜中镜外。 巨大的镜子底端,少年蹲坐在地,两手环抱着双腿,埋下头,仿佛被冰冷包围,紧贴着背后的唯一依靠。 宛若即将苏醒的巨人,只待发芽的种子。 三年前那血红的夜晚,无数次出现在夜里的梦魇,已然按耐不住,再次出现了。 那双眼睛变了,那个笑容变了,整个世界在一个晚上变得面目全非。 然后自己也变了,变得讨厌起源师。不,或许用憎恨更贴合自己的心意。起源,人类文明的见证,从未知的遥远年代流传下来的故事,存在于历史或次历史中的神明、奇兽、圣者、鬼怪以及魔鬼。自从那一天起他就将这一切当做恶意的源头和夺走友人的罪魁祸首。 帮助过的人,帮助自己的人,救了自已性命的人,自己救的人,本来淡忘了。 只是,当哥哥在旅途中提到那个自己曾经调查多年的东西时,心里的某个东西就已经支离破碎了。 邪魔之种,邪魔诞生的源头,这种不为人所知的恐怖,让镜二压抑已久的内心世界瞬间爆发。 那一天留下的咒痕,像是不散的怨灵,狞笑着将所有的念头投入了污秽的熔炉。 “已经……没办法了。”少年的声音几不可闻。 “真是薄弱的意志啊,咒痕的污染,轻易就融入到情绪中了。”镜子的另一侧,如同镜子映照出的少年闭着眼睛,环臂倚靠在镜子上。 “这样下去,我们和那个家伙都会死在这儿。”镜一说。 坐于地上的少年恍若未闻。 “在废弃站台接应的国家搜查队成员,恐怕也对付不了邪魔,可能一个也逃不掉。”尽管很轻微,在听到这句话时,少年的身体难以察觉地轻轻颤抖。 “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真的是你的选择吗?死在这种地方,放任邪魔到处流窜,还要残害本来有救的平民,实在是有辱阿西斯之名啊。” 镜二缓缓抬起头,迷离的目光闪烁不定。 “我……原本就配不上祖父的姓氏,这跟阿西斯无关。” 镜一冷哼一声说:“阿西斯之名可不是你说说就能抛弃的,让老家伙看到你这个样子至少又得禁足一个月。” “……我不在的话……祖父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笨蛋,抱着这种想法,如果再次遇见‘他’,你又能做什么?” 听到镜一口中的“他”,左臂上的暗色咒痕仿佛受到了刺激,冰冷更加凶猛地侵入了肌肤。 对了,如果再遇到“他”的话,自己会怎么做呢? 再次相对的时候,没有微笑,没有援手,没有鼓励和训斥。本应当忘记一切,逃得越远越好。不想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镜二摇着头说。 “既然不知道,那么就活下来,到‘他’的面前去弄清楚。”镜一的话语像是一把利刃,字字刻入镜二内心最深处,在他耳边不停回响。 亲自去弄清楚吗? 左臂的冰冷渐渐凝固,镜二的双手缓缓放松。 “切,醒来得真是慢啊。”镜一轻舒一口气,抱怨道。 被钉于圣言十字架上的地狱魔王,淫乱的印章,欲望的根源,其名为阿斯莫德。败者的名字,消散或残存都不足为奇。平和的时代需要威胁,明灯也需漆黑衬托,于是魔王沦为小鬼,成了深藏教堂密室、漆黑下水道中的隐秘。 尽管对教廷不怎么感冒,此刻统长却希望所谓的魔王能稍稍收敛。 再制造一次刚刚那种程度的爆炸,他能以头上这顶帽子打赌,这几节已经千疮百孔的车厢必定支撑不住。最好的结果就是——两人一起给这个大家伙陪葬。 听到邪魔爬动着靠近的沉闷声响,统长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掏出了斩链左轮。 “斩链弹6发,拖延3分钟,足够了。” 统长推开监察室的门,再次与源自传说深山,化身影蛛的邪魔对峙。 灰色的雾气缠绕在影蛛庞大的身躯之上,似乎是察觉到了统长的出现,影蛛迈开八只步足,一路摧残着车厢侧壁,冲了过来。 “爬行轨道,两对后肢……”统长奋力抛出手中花瓶。 花瓶远远地滚落在柔软的红色地毯上,停在了车厢过道左侧。 几乎是同时,气势汹汹的影蛛伸出了一肢,将花瓶连同地板轻易洞穿。 “振动和声音啊……” 统长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两发斩链弹沿着各自的轨迹呼啸而出,准确地击中了墙壁上的警报装置。 尖锐的警报声时隔半小时再次响起。   “喂,加斯爵士,不管你还听不听得到,这次我不会留情了。” 统长将左手搭上了持枪的右手。 被刺耳声响包围的邪魔,此刻震动着步足,巨大的螯肢微微张开,似乎烦躁不安。 “不管是多么古怪的蜘蛛,多半也就是依靠声音和振动判定位置。” 砰砰~ 两发子弹,诡异地穿透了影蛛的一对后肢。影蛛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在整个车厢的震动中,轰然倒下。 “那对明显强壮得多的后肢,用来维持平衡和支撑重量。” 砰~ 又是一发斩链弹从头部穿过。接连遭受重创,影蛛挣扎着挥动前肢,身躯下钢铁发出一阵钢铁扭曲撕裂的声音。 “那些眼睛也有点麻烦,我收下了,”注意到灰雾迅速地缠绕住了受到创伤的部位,统长却一脸平静地说:“不得不称赞的恢复力,居然在斩链弹的压制下反弹了,这起源本身的力量真是不赖啊。” “真遗憾,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一切以任务为中心,有所牺牲也是必须的。三分钟已经到了,那家伙还没动静。虽然有些对不起小鬼,但是……很久以前,我就做出选择了。” 统长左手抬起,食指沿着枪身划出一圈圈诡异符文。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源文缓缓旋转,紧接着如同受到挤压一般迅速缩小。枪身似乎被圆环状的源文所禁锢,发出鹫鸽鸣叫的声音。 左侧水晶罗盘,右侧魔术残本,纹路转眼成型。 ????? ?????, ????, ??'???? ????? ??????, ?????? ??? ?? ????. 收割在田野,抛弃于密林,爆鸣下悲鸣,叹惋里狂吠。 鲜红的电光在左轮的缝隙间穿梭,统长只觉得双手麻木。尽管全力自身的转移注意力,引出的起源还是超出自己的想象。 “这种东西,压制起来再轻松不过了。”统长脸色苍白,咬着牙嘴硬到。 不过片刻,源文铭刻而成的圆环已经大幅缩小,紧紧地贴上了枪身。 似乎是闻到了不祥的味道,正在急速恢复中的邪魔更加不安地挪动着身躯。 统长目不斜视,对着面前不安分的大家伙异常平静地说:“不用挣扎了,你爬起来的那一刻,就是最后一颗子弹送你上天堂的时候。” 邪魔被射穿的眼睛在迅速恢复,八只眼睛逐渐成型,映照出了统长苍白的脸庞,仿佛无言的嘲讽。 “占有并且抛弃,罪恶化的起源,爆炸作为表现方式。我直接接触过的东西都具有了可抛弃的特性……不用这么瞪着我,这辆列车绝对承受不了再一次的爆破,只能尽量压制的破坏力,同样会带给我自己死亡,”统长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说:“但是在这之前,我会痛痛快快地——送你到另一边去的。” 北来西亚次传言中孕育的怪物,形为巨大蜘蛛的起源。尽管只是作为邪魔出现,被面前本该是食物的东西伤成如此也激起了它潜在的野性。 吃掉眼前的人,是它基于本能的选择。 然而,感觉到统长手上的东西充满威胁,影蛛颤抖着爬了起来,八只附足已然完好如初。 灰色的雾气从嘴中溢出,与之接触空气的瞬间凝结成了稠密的蛛丝。八足翻动间,蛛丝回旋翻转,转眼间便结成了一张大网。 “这是……。” 几乎就在统长愣神的片刻,面前的庞然大物已经再次吐出一股雾气,雾气粘附于狭小的走廊,转眼化为一丝丝蛛线,结成了一道又一道蛛网。 “怪物!” 意识到这个看似只有野性的怪物居然懂得保全自己,统长毫不犹疑地扣下了扳机。 魔王的子弹,抛弃的意志,电掣而出。 斩链弹穿过了数层蛛网后,终于是耗尽了强化用的起源之力。 不过,这也正是魔王咆哮的时刻。 与统长连接的锁链,遥远的另一头,起源之溪正化身江河,疯狂涌动。 凝聚一点的刺眼冲击波如同气球般膨胀起来,硬生生撕开了周遭的蛛网,吞噬了周围半米内的一切物体。 眼看着瞳孔中所见的金色的光芒一点点迫近,统长轻轻放下了持枪的双手。 耀眼的光芒中,他缓缓闭上了眼。 十四岁时进入搜查队的契机,就是自己帮忙点燃舞会火炉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一块墙面炸飞掉了。 论及破坏力的话,就算是老一辈的统长也望尘莫及。 相对的,控制力烂得一塌糊涂。 把自己卷进去也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搜查队的前辈把他从爆炸后的碎石堆里拖了出来,摔下一句话。 “两个月以内让这个东西成为你的手,否则就把你调去看管档案室。” 半年后的一次任务,他在爆炸过后的残骸中找到了前辈佩戴的帽子。恍惚间,耳旁似乎又有人拍着他的背爽快地大笑。 “放心吧,回来之后再一起去喝两杯!” 那个晚上,自己喝足了两人分量的伏特加。 之后,他义无反顾地接手了统内全部任务计划,发誓不再让别人踏入险地。如果牺牲不可避免,那么,自己应当是第一个。 “前辈,这杯下肚,我也该上路了……”统长紧闭双目喃喃道。 然而数十年,上百年,乃至千万上古之际便被栓牢在命运之石上的轨迹,注定交错。 想象中的剧痛和灼热并未降临。 统长睁开眼,眼前的一幕令他大脑一片空白。 “这儿是……地狱?” 目之所及,黑色火焰化身万千恶魔蝶,翩然舞动。一道庞大的火龙卷矗立前方不远处,漆黑覆盖了周围的一切,甚至连自己脚下也跳动着黑色的火苗。 “我……果然死掉了吗?居然不怕火烧了。”统长难以置信地踩了踩脚下跃动的黑色火苗。 然而,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臆想。 “吓傻了吗,狮子先生。” 前方,火焰消散处,一个熟悉的背影缓缓清晰起来。 “小鬼!” “我说啊,本大人可是非常讨厌如此不敬的称呼啊。还有,不要把我当成镜二那个笨蛋。本大人的名字是……那个……反正是大人就是了。”镜一转过身争辩到。 统长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不同。 尽管长相完全相同,但说话的语气却差很大。狮子什么的,不知所谓啊。 还有,那对碧绿的瞳仁,此刻鲜红如血。 “是你!”统长想起刚刚的声音。 “唉,真是迟钝啊,本大人救了你一命,好歹道声谢吧。” “这么说,这里是……” 黑色的火苗毫无预兆地凭空移动了起来,刚刚的漆黑火海转眼间朝着数步之外的镜一飘荡而去。火焰沿着螺旋状的轨迹回到了少年的身边,如同听话的小猫般绕着镜一的双脚转个不停。与此同时,被黑炎所覆盖的地狱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画作、吊灯、地毯,统长惊讶地发现,自己回到了列车走廊上。而周围的一切居然在火焰的烧灼下完好无损。 “没什么好惊讶的,本大人的黑炎从不屑于烧毁任何东西,火焰不过是形式而已,”似乎看穿了统长的想法,镜一撇了撇嘴道:“说起来,那种恐怖的爆炸,你是想连我们也一起送上天啊。” 统长脑中一片混乱,在此之前,还没有人能独自在如此近的距离抵挡住自己引发的爆炸。然而自己和列车安然无恙却是不争的事实。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反而眼神一凛。 黑发在风中起伏,黑炎瞬息即至。 统长感觉到近旁的空气剧烈震动,一对巨钳就这么贴近了胸口。对上近在咫尺的八只仅有野性的眼睛,一股寒意随着眼中不断放大的死亡之剪升上心头。 “闪开,邪魔!” 黑暗抢先遮住了他的双眼,刚刚散去的黑炎不知何时已经筑起了一道火焰之墙,将死亡挡在墙外。 预想中的剧烈碰撞,破碎的墙壁,受伤的怒吼都未出现。 仿佛那只庞然大物撞上了一团棉花。 “孕育火焰的魔王,饮尽自负美酒。傲慢的火焰——绝对的独立性。不同于阻挡或者反射,它不会接触任何事物,即是说,任何物体都无法碰触到的魔王的骄傲。” 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不可一世的语气,完全颠覆了那个文弱少年的形象。 火红的瞳仁,衬着邪气的笑容,此刻只能用诡异二字来形容了。 漆黑的火焰之墙以诡异地速度碎裂着,分崩离析的黑炎如同一只魔爪,化为一道道锁链向着影蛛缠绕而去。 “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不会感到压迫,更不会有痛苦,它会在你永远无法触碰的领域,为你套上枷锁。” 转瞬间,偷袭未成的邪魔已经被黑炎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你是……恶魔吗?”统长与镜一火红的双眼对视,下意识地问道。 “答对了!”镜一眨了眨眼,笑如梦魇。 “……”。 就在统长稍稍放心的瞬间 「哥哥,时间不多了……」摆脱了咒痕,恢复清醒的镜二担忧地提醒道。 “诶,应该还有很长时间吧?” 「刚刚为了隔绝爆炸的破坏力,黑炎的量已经超出限定太多了。强行使用的话,那个东西会起反应的。」 话音未落,化为锁链的黑色火焰如同烟花般崩裂散开了。 前所未有的咆哮声如同被阻塞许久的洪水,顷刻间倾泻而出。 这样啊…… 破碎的窗送入刺骨的风,统长感觉手心汗珠密布,而眼前的少年却恍若未觉。 “喂,狮子先生,如果我把那个怪物收拾掉,作为交换你不能把今天看到的说出去。”镜一用完全不像是请求的口吻道。 在统长张嘴之前,镜一就已经转过身,自顾自地说:“不要会错意了,这不是选择,而是确认,仅此而已。” “明白了吧。” 已经无法开口了,此刻面前的少年并不是那个略显稚嫩又好说话的小鬼。话语中的决意不包含一丝妥协和犹豫。 仿佛真是身居顶端的王公贵族,还真是是自负到极致。 再度燃起。 漆黑的火焰,如同黑夜中纠缠不休的梦魇的双翼。此时,从脚底窜出的火苗盘旋上升,轻附着于镜一的右手背。随着少年抬起右手,黑炎从手掌和手背上渐渐退去,转而化作两点烛火,飘动于食指和中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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